Beble_北谱

*捏造注意

在某一天，山姆在擦车盖的时候，突然问了大黄蜂一个奇怪的问题。如果他有恋人的话，会送对方什么礼物。这个美国大男孩像是自言自语似得，一本正经地问着突如其来又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大黄蜂从来没考虑过这个，并且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傻乎乎的。

 

一般山姆傻乎乎的时候，肯定都和米凯拉有关。当然，这是大部分时候——得排除山姆平时也傻乎乎的情况。

 

大黄蜂发出了一声上扬的蜂鸣。

 

山姆吐了吐舌头，似乎为自己没能扒出些什么八卦而感到遗憾。

 

 “那你会做梦吗？”

 

山姆愁眉苦脸地抱着个本子：“有人问我，机器人会不会梦见电子羊。所以我想这事还是来问问你比较好——啊，当然，我知道你不是机器人。但我仍然想问问。”

 

大黄蜂发出了一声下沉的蜂鸣。赛博坦人是不会做梦的，如果有莫名其妙的画面闪现，那应该叫数据回流。那也不能称作为“梦”。人类所认知的梦应该是毫无逻辑的，光怪陆离的，像宇宙的星辰一样支离破碎。那是称之为想象的东西，现实中不存在。但是赛博坦人的数据回流只会重复播放已发生过的片段。即使那再怎么支离破碎，也只是记忆数据的片段罢了。

山姆哼哼着，往本子上记着笔记。

 

“那么，赛博坦人是不会去想象的吗？”

 

大黄蜂愣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他从来不认为这是个问题。在他所能认知的世界里，在他开始拥有属于自己的意识的时光里，他的数据回流里只有战争，伪装，炮火，破败的旧黄金时代的建筑。

 

他曾经试图“想象”过，如果这些废墟没有遭受战火的牵连，那么它们会不会像别的文明的建筑一样宏伟壮观，甚至比它们更好。

 

但他最后发现，自己仍然不能将它称之为想象。因为那是实际存在着的东西，通过数据分析，通过计算和重列，他能还原出最原本的样貌。当困惑消失了，他便不会再去思考过这个了。当下的大黄蜂作为侦察兵只能堪堪游走在霸天虎的地盘，伪装，警惕，传送消息。丢了个发声器，但是捡回了条命。

 

赛博坦人大概是不会去想象的吧。

毕竟大黄蜂本身也只会计算重建罢了。建筑的弧度，样貌，都是当年的建筑师通过一遍遍计算得出的黄金比例，于是能称之为伟大的建筑。

 

大黄蜂这么想着，郑重其事地向山姆摇了摇头。

 

山姆看起来有些遗憾。

 

大黄蜂有的时候并没有办法理解自己的人类小朋友究竟在想些什么。有些时候大男孩的反应会让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些什么，但是当他试图道歉或者询问的时候，对方只会猛烈地摇头，告诉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与想象中的东西产生了偏差。

 

于是大黄蜂伸出手指，轻轻地蹭了蹭山姆的头发。

 

男孩笑嘻嘻地说自己只是瞎想想，然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直起身子。他叫喊着，慌慌张张地扔下布，朝厨房冒着烟的锅狂奔。

 

大男孩今天有点冒冒失失的。大黄蜂这么想着，稍微从车棚里挪出来了一点晒太阳。

温度与阳光都刚刚好，湿度适宜。今天是周末，一会儿山姆会和米凯拉到公园散步，并且不需要自己接送。

没有令人头疼的任务，也没有该死的霸天虎，是个和平的一天。当然，前提是不要发生什么令人头疼的意外。

 

阳光把车盖晒得暖乎乎的。秋冬午后的阳光总是令人泛起倦意，这一点对人类和赛博坦人都没什么不同。

在大黄蜂下线之前，他恍恍惚惚地听到了从二楼的收音机里传出的一段轻轻的，模糊的对话。它像流水一样在大黄蜂的处理器流淌而过。

大黄蜂恍惚间听到了一首熟悉的歌。

 

 

————————

 

那是漫长而遥远的黄金时代。大黄蜂与铁皮他们不同，后者见过黄金时代的全貌，见识过它的辉煌，也见识过它光鲜外表背后的腐烂。而大黄蜂只能从战友们抛出的话柄里了解过去的赛博坦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中央空港，穹顶，十角大楼，恒星长廊，圣贤殿堂……这些甚至只是铁堡的部分罢了。更别提帕拉克萨斯的螺旋花园，还有黎明高地，音速峡谷……

那些全是大黄蜂所不知道的光景。

他插不进老战士们的话题，也不知如何询问。他对故乡的了解太少了。

 

于是在某一天，他去问了擎天柱。有关那些曾经辉煌的，有关那些已经湮灭于战火的，过去的故事。

领袖沉默了一下。

“你对赛博坦有些什么了解吗，大黄蜂？”

 

大黄蜂努力地回忆着。

那些破败的建筑，战火硝烟，呼喊，灰蒙蒙的天是他对故乡唯一的了解。在看见领袖目光和微微暗了下来的光学镜后，他努力地补充了铁皮他们口中的赛博坦。那些恢弘的，腐败的旧社会。

 

擎天柱叹了口气。

 

“大黄蜂，不是这样的。”

 

在遥远的过去，在擎天柱还是奥利安的年代，在一切都缓慢而宁静的时代。中央空港宏伟繁忙，穹顶将主恒星的光折射到附近各个角落，镜面玻璃倒映着纯净的天。

 

安静得一如既往的铁堡档案馆来来去去抱着数据版的教授与学者，还有励志考入科学院的学生。

 

麦克老爹油吧从主恒星沉落后热闹非凡，灰色的人形步道挤满了约会的人群，还有等待友人的年轻人们。熙熙攘攘的人群，遥远躁动的音乐……

 

 

还有学院附近某个街角小店的墙缝里开了朵金属花。

 

 

大黄蜂听得入神。

 

领袖看着年轻的侦察兵，顿了顿。那时的赛博坦是有生机的，有创造力的，是活着的。当然，领袖刻意回避了汽车人元老院下达的对外征战，那些来来回回的军舰，军事演练。那些已经开始的封锁，还有御天敌焦虑的目光。他们的文化在那时候便已经开始逐渐走向衰亡。

 

年轻的侦察兵发出了一声遗憾的长叹。

“如果我也见过那个年代该有多好。”

 

“……”领袖沉默了下来。他突然想给面前的小侦察兵一个诺言，告诉他会的。会有这么一天的，总有一天所有人都能回家，战争结束，开始修复工作。大家在繁华的大街上有说有笑，档案馆里仍有着大量藏书，街角小店的水晶风铃叮当作响。

 

领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个小店的名字叫什么，在哪条街？等战争结束了，我想过去看看。”

大黄蜂看见领袖摇了摇头。

 

“我记不清了。”

大概就算是擎天柱也会有忘记的东西吧。年轻的侦察兵点了点头，道了谢后离开了办公室。

 

 

 

擎天柱再没精力阅读桌上的最后一份战时报告了。

 

在遥远的记忆里，那个小店是奥利安常去的地方。老板的名字擎天柱已经记不清了，但一定是个有着奇怪名字的赛博坦人。他嬉笑着说全赛博坦不可能有起名字的品味比自己还差的人，过着自己想要的悠闲生活，非常热情。在奥利安作为学生的日子里，帮了他很多力所能及的事情。那可以称得上是一份珍贵的情谊。

 

老板气愤地抱怨着，什么对外征战，只有傻子才会做这样的事。要是开始打仗了，他就要跑得远远的。不管正义还是非正义，战争永远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永远不要跟领导战争的愚蠢的领袖为伍。

 

在奥利安即将成为擎天柱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这个小店的老板。他想要去道个歉，自己即将成为那个他不愿与之为伍的领袖了。

 

奥利安没有选择，擎天柱也没有。

 

而命运就此轮回转向。

 

最后的这份战时报告是从雷云关的前线传来的。

 

战时报告的末尾，汽车人战士阵亡名单的最后，是一个奇怪的名字。擎天柱盯着最后的这个名字看了许久。

很眼熟，但擎天柱就是想不起来了。

不过不会有比起这个名字的人品味更差的了。

 

 

 

“我才不会与之为伍！”

隔着领导模块，擎天柱恍惚间看到了他作为奥利安的时光。他记不清说出这句话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句话来。领导模块将他与奥利安隔开，无论他再如何回首，作为奥利安的记忆中，所有人都恍若隔世。

 

但愿喊出这句话的人成功远离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擎天柱看着名单上的那个名字，这么想着。

 

【END】